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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六章 歸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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蜀王世子到底有沒有問題?這似乎成了一個懸而未決的疑團。

密諜司需要時間去審問那一百來個北戎密諜,再對所有人的口供進行統合整理,從中選取有用的信息,同時加緊追捕逃脫的那三名密諜。

皇帝與朝廷剛剛解決了遼東的歸屬權問題,起碼需要一兩年的時間對那塊土地上的人事物進行梳理,再整合一番遼東軍,加強戰力,提高警惕,防備北戎人可能會有的入侵。

新封的益陽郡王一家還在南下的路上,留京的趙砡難得地老實下來,窩在王府裏養傷。原本在他被抓進宗人府大牢期間一直裝透明人的王家女重新露面,以一個憔悴瘦弱又不失美態的形象去探病,解釋自己在得到消息後就急得病了,只能一直讓人在外頭打探消息,近日才有所好轉,再施盡渾身解數,總算挽回了趙砡的心。

只是經此一事,哪怕趙砡對未婚妻還存有憐愛,也不免要對王家如今的真正實力存疑了——在他最危急的時刻,宮中的王嬪居然沒有為未來的侄孫女婿求情,不是對侄孫女婚後的前程孰視無睹,便是有心無力。這樣的王家,真能幫他爭取郡王長子之位麽?趙砡再一次對這門婚事感到了後悔,只可惜已經來不及。

王家嫡長孫女興許也察覺到了這一點,為了自己婚後能過得好些,她只得時不時拖著“病體”過府,照顧傷殘的未婚夫,有時候就算人不來,也要燉個湯,做個點心什麽的,時不時討趙砡的歡心。趙砡也不是不受落的,只是對她的熱情,終究是不如當初熱戀時期了。

趙陌也偶爾會過府探病。他其實知道趙砡不待見自己,若不是為了在外人面前做好表面功夫,省得受人非議,他才不會給自己添麻煩呢。就算是過府探病,也少有在趙砡面前久待的。趙砡不象趙研,還能被他哄住,從來都是仗著叔叔的身份,見面就沒有好話好臉。他便只是進門遠遠地問候一聲,說幾句客套話,便把總管叫到外頭來細問病情了。反正趙砡下不了床,就算在屋裏大聲叫罵,他也可以當作沒聽見。

趙陌做足了表面功夫,每到太後、皇上與太子,又或是別家宗室長輩面前,總能說出二叔趙砡的病情如何,傷情如何,連太醫開的方子用了什麽藥,他都能說出點門道來,可見是上了心的。無論誰都挑剔不了他,反而只能說他的好話。至於他事實上是不是真的用心地探望了叔叔,誰知道呢?趙砡與總管都不能出府,到處嚷嚷。至於王家嫡長孫女,她就算知道了,難道還能滿京城說趙陌的壞話去?她不傻!前些時候,她才送了一份謝媒的重禮給趙陌,如今自然是要維持彼此的友好關系的。不管她婚後與這個侄兒是敵是友,表面功夫總是要做好。

天底下,也不是人人都象趙砡一般,一點掩飾功夫都不耐煩去做,卻還覺得自己很聰明的。

當然,天底下,除了趙砡以外,其實也不是沒有這樣的人了。

比如趙碩,他就覺得長子去益陽郡王府做這種表面功夫沒什麽意義。他倒不是心疼兒子受氣被罵,而是覺得趙砡沒有讓人做表面功夫的價值:“王爺是因獲罪才被降爵的,趙砡原本無罪,也被罰了,如今更是斷了腿!他們一家人進京折騰了幾個月,早已聖眷盡失,根本沒必要搭理他們。總跟他們待一處,讓外人誤會你與他們處得好,說不定反而會惹來皇上的厭惡呢,這又是何苦來?他們從來就沒有對咱們父子和氣過,我們不理趙砡,外人也不會覺得我們有錯。何必多此一舉呢?”

趙碩不但不想讓兒子去,更是拒絕兒子讓他偶爾也去探個病,做給外人看的建議。

趙陌對此十分無奈。他其實明白,趙碩並不是真的覺得沒必要做表面功夫,而是因為知道自己被皇帝遷怒,已經失去了親王世子的名號,往後恐怕也無望爭取郡王長子之位了,身後更沒有兒子能繼承他的爵位,便有些破罐破摔的意思。若趙碩覺得自己還有機會爭繼承權,別說只是偶爾去探個病,演個戲了,只怕要他天天去,他也願意。反正他可以學兒子,並不與趙砡多打交道,只要讓外人覺得他孝悌友愛就可以了。

但賬不是這麽算的。趙碩行事,透著功利,從來是有利可圖才願意去做,一旦發現一件事能給他帶來的利益不多,他就懶怠了。若他是個懂得堅持又有耐心的人,就不會在還需要依靠王家的時候與王家反目,需要利用不休妻一事來贏取厚道名聲時與小王氏吵鬧不休並寵妾滅妻。到得如今,他剛發現自己犯了大錯,為此失了世子之位,正是應該多多表現,戴罪立功,爭取皇帝與太子對自己改觀的時候,卻又擺出了心灰意冷的作派,甚至不在乎外界是否會非議他對父親兄弟都太過冷淡無情,連表面功夫都不肯做了。

這叫趙陌怎麽辦呢?他終究只是做兒子的,不可能硬逼著親生父親照自己的話去做。他已經救了父親一命,也挽回了父親的名聲,還幫父親報覆了益陽郡王夫妻父子,自問已經盡到了孝道。既然趙碩無意再爭取什麽,那他也沒必要啰嗦太多了。

趙碩老老實實做個宗室閑人,說不定對所有人都更好。

趙陌安心待在新家,布置別院,與未婚妻多多聯絡感情,還要討好秦柏夫妻與吳少英。因為天氣太冷,郡王府的翻修工程已經停了下來,只做些不用動土的工作。但過街橋的工程已經結束了,並投入了使用。趙陌如今要到對街的郡王府視察工程進度,都是從過街橋走的,既低調不引人註目,又能避開寒風雨雪,便利得很。

他還要操心小弟弟趙祁開蒙的問題。趙祁已經開過蒙了,功課學得挺好,照他這個年紀,已經差不多可以考慮正式入學了。宗室子弟在京城有宗學,近支宗室還可以在宮中的上書房與皇子皇孫們一起讀書。只是如今宮中沒有適齡的皇子與皇孫,趙祁能去的就只有宗學了。他生母是北戎女子的消息雖然不曾傳開,但宗室裏幾家與宮中關系比較密切的王府都聽說了。趙祁若就這麽入學,也不知道會不會受到非議和歧視。

這孩子近日大約對自己的處境已經有了清楚的認識,情緒一直不太高,在趙陌面前明顯小心翼翼了許多。趙陌有些不忍心,因此暫時不提他入宗學的事,只雇了個家住附近,學問紮實又有耐心的老秀才,暫時教他些三百千的基礎,再描描紅。等明年會試結束,再物色一個落第的舉人給趙祁做正式的西席。

秦含真便常覺趙陌對這個小兄弟頗為耐心。哪怕蘭雪可惡,也沒有遷怒到他身上,深感趙陌性情善良厚道。不管他對別人如何心計深,在她心中,他始終是個純善又貼心的好人。

秦含真忍不住當面誇趙陌,趙陌常常被說得面紅耳赤。他心裏雖然很高興,但不知道為什麽,總覺得很害羞。秦含真見狀,便忍不住在祖父祖母面前說起這件事,打趣趙陌。

秦柏道:“這是好事。廣路這樣的處境,若是做人行事不精明一些,早就叫人算計了性命去。但他本性溫和仁厚,便不會走錯路,鉆了牛角尖。這樣的孫女婿,才能讓我放心把孫女兒的終身托付給他。”

牛氏在旁讚同地附和:“不錯,這樣的後生才是好孩子呢!心太善就顯得蠢了,叫人如何放心?但人太精明,又擔心他會對你不好。象廣路這樣的就正正好,再沒處找比他更合適的孫女婿去啦!”

說得秦含真倒先不好意思起來了,與趙陌對望一眼,兩人都忍不住紅了臉。

日子就這麽和平地過去了。京城裏又恢覆了平靜。在臘八節到來之前,從遙遠的嶺南走海路北上,趕回家中過年的秦平,終於到達了京城。

秦柏全家大喜。聽聞秦平已經到了碼頭,正給行李裝車,很快就要往家裏來,牛氏忙不疊就要派人去接。行李尚在其次,叫個人看守著押送回來就是了。兒子早點到家,才是最要緊的。

就連小馮氏,也忙忙派人去通知丈夫秦安回家來了。她還主動出頭,幫婆婆牛氏準備接風宴,又要往長房與二房送信去。

秦含真歡歡喜喜地再帶著豐兒跑了一趟父親的院子,把天天都打掃得十分幹凈的屋子再重新審視一遍,換上了新的鮮花盆景做裝飾,又讓人準備好熱茶點心,還要燒熱水,預備秦平一到家,就能洗上熱水澡。等到她從父親的院子出來,趙陌也聞訊趕到了。兩人歡歡喜喜地結伴重回前院,與秦柏、牛氏夫妻一道,等待著秦平的歸來。

此時此刻,在廚房指揮的小馮氏,卻從盧嬤嬤手裏接過了一封信:“這是什麽?嬤嬤是說,這是大同那邊來的信?”

盧嬤嬤點點頭:“那邊小田莊上的管事把消息報到張掌櫃處,是張家渾哥寫來的信,說是金姨娘沒了,得的癆病。是上個月二十一沒的,算來到今天也有半個月了。田莊上的人辦了後事,就埋在莊子邊上。”

小馮氏默了一默,心道不出她所料,便把信收了起來:“知道了,我會跟五爺與六姑娘說的,嬤嬤就別再告訴旁人了。今日家裏有喜事,何苦掃興?”

盧嬤嬤應下了,轉身忙自己的事情去。小馮氏也不再提起此事,繼續指揮著廚房裏的人,為今夜的接風宴忙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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